2024-02-12
..7.(方室記憶)
林與海決定不經營畫廊之後,便把空間的使用來了個大調度。他們從三樓搬到地面,把這塊前畫廊之地轉變成為居室工作室。三樓留給女兒使用。不出良久,女兒便把他們以前的書架全都填滿了,當然不光是書,她所收集之小物,甚至讓書們也惶恐不及。女兒真有林海的遺傳,都是喜歡收集記憶的人。林把地面前室面窗之牆移前了30吋,牆的後面便是他們的臥室。準確地說,牆的後面一道滿橫牆並高及至頂的書架,拔地而起。一半以上都是海近年買進的文學本子。這些書有一個共通點,都是書寬若干吋的文字冊本。所以他們也是牆的一部分,即是在原來牆身的厚度,加進幾吋而已。但對隔聲和吸音都起著很好的作用。臥室這個空間,從前是畫廊的後室。林海初搬進來的時候,地面和二樓都用作畫廊,地面有前室,後室,左室等三個展出空間。隨著歲月的滾動,空間和用途都有不同程度的改變。有一回,林把後室改動了一點,它再不是前室展覽空間所相連的一部分,獨立地改變成為林與海兩人展示空間,以及一阜與朋友聚會聊天之地。他們每月都有一回,十來人在一起的電影聚會,大家輪流建議一齣電影。說穿,電影只是一個命題,聚聚才是主角。有一天,林看著這個剛改動好的空間,在大桌子面背入口的一方坐下。他方才在入口左端近門之小牆,放上了一個四方的小牌子,牌上寫著林海的名字,荒木經惟的書法。林打算用文字,白描這個方室的空間,撰寫一篇文字放在他的網頁。牆上一對梁志和,左鄰曾廣智。兩者所共通的,都是在曼克頓拍攝的照片。梁的照片是用針孔相機拍攝,他把相機放在路中心朝天,四邊都是高高的建築物。及後,他把所有的建築物都裁剪去,只留下天空與建築物的邊沿線。於是,照片就成了不規則形狀,沿線包著天空。幾片天空組合起來便成了梁心中的曼克頓。多年前,林在他的畫廊展出過梁這組照片,他買下了兩枚。林相信這是梁絕好的作品之一,而且,它觸動了梁後來的天空系列照片,更從而衍生出他的天空曲奇餅作品。林在多倫多代理梁的照片,因為展覽,梁來過多倫多數次。這一回,自上海雙年展他的上海天空曲奇之後,他來多又把多的天空幻變成為曲奇(海竟然幸運可以找到一個越南甜品師的製餅工房贊助製作)。展覽開幕的一天,多倫多的觀眾邊吃著多倫多的天空。大家都樂極。曾廣智的展覽有點哀傷,曾的母親,曾的姐姐,曾的弟弟都從不同城市來到多倫多,大家好像到來為對廣智的追憶。當時,廣智已去世近二十年。他的光彩實在也填補不了家人的失痛。曾廣智在林畫廊的展覽猶如一個小小回顧展,也是一個傷感的家人團聚。展覽後,以林海的經濟能力,他們只能買下一張作為日後追懷過去。林買了曾廣智站在曼克頓雙子塔前的自拍像。今天,曾與塔均已不在,唯是憂惋的記憶盤繞在照片裡面。也許,記憶正是照片生來所屬。林也知道,這個不是在場中曾最好的作品,要是只能選擇一件作品,在歷史層次與完整度之間,林還是作出他最後的選擇。曾廣智的左邊是海的半個女皇照片。這個作品題目是「大選美」,它的另一半個便是香港人共識的美選。換句話說,照片中人是英女皇與香港小姐的混合本。兩者都是香港人的集體記憶。海邀請了她畫家朋友的妻子作為演員造像這幀照片。朋友都稱她王太,她與一眾朋友都諗熟。照片拍成後,她感覺有點是很難說,說不美又不是,但又不像自己。她的眼神稍一開合便過了將近三十年。今天她看到這張照片,在一道新落成的美術館一個開幕展覽的牆上,她心想,這面鏡子真是好。輾轉來到今天,這張裝裱華麗,帶著意大利文藝復興時代裂紋的照片跑過了好幾個城市,後來落根於多倫多,在林海在皇后街的居所,來到這個方室的牆上。後來又運回香港,成為一所新落成的美術館藏品。在這寬大橫闊的展場上,惦想鏡子裡昔日自己風華的風華女皇。舊有的集體記憶又補上了新的集體記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