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不是病了,準不會這個時分坐在這裡。凌晨四時,對面的白屋子,燈火通明。林猜想,白又是通宵達旦地工作。白屋猶如一面鏡子,林彷彿看見自己當年不也就是這樣,孜孜不倦彻夜不眠。也許,這是路子,過程的一部分。林想著走過了的多個十年,回想起來,過去每每大約十年生活就會醞釀一個轉變。不是嗎?林又重回了文字。林打量著再過一星期,S就要從紐約過來作個為期八天的訪談。還好,這幾年間已開始將過去的逐步整理,輪廓線倒有一個梗概。林想到那些,盛著不同故事的盒子。很多時林對於事情事物生發的年份都記得不很精準,需要各方翻查互証。不期然地林想到那個原以此為基礎的小說。海已一口氣寫了68篇,作為一個段落。林本來是答應每人互寫一段,但總拿不出一個理想的落筆模式。海以二樓的運作作為切入點,已經很好的開展出一個體系。在那缺了一角的圓形雲石枱旁邊,林坐在一張有滑轆的座椅上。這個有滑轆的辦公室坐椅,是林海在1980年遷搬到新的工作間時購買的一枚傢具,韓製品。林想著,其他的東西都已經掉棄為什麼這椅子卻讓他保存下來。這個絕不是甚麼的中古物也非名家之品。況且,椅子的升降部分早已壞掉,長相本來也與環境不大協調。後來,林替它穿戴上不同附加物,也許正如林的多層層攝影作品,層層與層層之間互相扺消與提升。林坐在椅子把身體的重心往後稍推,椅子朝後移動了呎許。在圓型雲石枱邊立著的細葉榕,樹枝葉子,在林的眼下窗前形成了一度黒墨墨的裝飾剪影。剪影遠處,只見白屋的燈光,有如浮在夜間的液晶屏幕,也如一面照著對窗,可以呼喚往事的魔鏡。林忽然想到,這個應該是,這個要寫的小說之進入口了。這時,林也失笑,要不是病了,這個小說也不會開始吧。不過,偶然也是大概可以有跡可尋,當年林決定開始寫詩,也是覺得寫詩可以使用較少的文字;林開始攝影,只因為覺得自己的繪寫能力太過不濟。起跑線的長相,也許不如一般人所想,那麼的富麗堂皇。
